108.04.10
晨曦微露,周遭的寧靜伴隨雀鳥啁啾鳴唱。
我,一個人,獨享著這份溫柔的時光,款款走在FB的街道上,瀏覽一格格動態櫥窗,默默聆聽不同角落朋友分享的喜樂哀愁。
他的文字吸引我的目光,駐足,靜靜地展閱,一字一句,猶如憂愁的秋雨,滴滴答答落在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第一百天了,手足驟逝,不捨與懷念,緩緩開啟朋友與天國弟弟的對話,軟語呢喃的傾訴,是那麼的遙遠又那麼的靠近。
我在朋友的留言欄裡寫下這段話:
當你緬懷過往的剎那,我們家迎接了新生命的到來(我的小侄子)。雀躍、哀痛充盈胸臆,這是個什麼滋味?百感交集抑或是五味雜陳,我不知道。內心深處幽微地有個說不明確的感悟:
人生宛如一幅拼圖,由無數的開始、無常、結束拼湊而成。
跨越進退維谷的青春年華,邁入人生下半場,三千煩惱絲裡點綴幾根白髮,許多渾沌不明的事物透過歷鍊,越來越清晰明朗,心底也多了幾分篤定,昂首闊步走在自己創造的道路上,以為跌跌撞撞可以少一點,不期然地,又接到上天賦予的新任務。
大年初一清晨,神明桌上杯觥交錯,祖先們熱絡的寒暄、子孫們虔誠的供奉交織成一片歡愉與希望。
《one thing 》歌聲悠然響起,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響了,按下屏幕通話鍵,彼端的聲音迫不及待竄出:「二舅回去了。」
「回去?回哪裡?」問號紛飛,腦袋隨之亂七八糟的轉了幾圈。
「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什麼?」
陌生的隻字片語將我陷入不知所謂的漩渦裡,一圈、二圈、三圈......,靜默中迴盪著一絲不自在,半响後,話筒彼端幽幽迸出一句話:「二舅過世了,今早發現的,應該是心肌梗塞。」
我愣住了,惶惶然,無所安頓。二舅向來是康健安然,這麼會……這麼的突然……
相同的場景也曾發生在去年。老公的三姑丈為病折磨已久,病毒攻擊他體內的免疫功能和腎臟,造成他雙腿腫脹,難以行走;難以忍受的病苦同時也奪走他的意志力。
「唉,老了,不中用了,我現在只能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天天數日子,想走動,還得拄著這根拐杖,才走得了。」
往昔,姑丈是個行事迅速敏捷的鐵漢子,常搭台鐵電聯車坐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回到南部老家,一個人悠哉的騎著鐵馬到親友家四處串門子,晨曦晚霞間赤腳在田埂間穿梭走踏,幾天後,再拎著大包小包新鮮的有機農產品北返,當時的他健步如飛,聲如洪鐘,如今,他愁著臉,蹙著眉,哀聲嘆氣地向前來探視的我們訴苦。
幾個月後,家人團聚的除夕夜裡,姑丈在轟隆的熱鬧鞭炮聲中,終於得以脫下一身病痛的舊皮囊,羽化成仙。
「他明明還囑咐小孩們,明天(初一)要一起去媽祖廟拜拜,祈求一家大小平安健康。」舅媽潸然淚下傷心地回憶夫妻結縭四十年,最後的相處畫面,「他連出門要穿的衣服都挑選好了,掛在衣架上,怎麼會……,連一句話都沒有交代就走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雋永生活的平凡樣貌,然而,無常化作涓涓淚水將這份卑微的幸福圖畫暈散、淡化、消失。
人生行旅一甲子的二舅,是位靦腆的居家男人,他不擅言詞,默默守護著家,陪伴著兒孫度過每一天、每個節日,是他表達對家人關愛的方式,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然而今年的元宵節,二舅首度缺席了。
靈柩緩緩自廳堂移出,「南無阿彌陀佛」佛號悠悠繚繞,眾人噙著淚,雙手合十默禱,祈求能夠傳到諸佛慈悲的耳朵,能夠引領在暗黑中迷惘的二舅走向光明的幽徑,走向極樂淨土的彼岸。
姑丈的離開,是解脫;二舅的不告而別,是惋惜;那,未來的我呢?在深沉的哀傷中,我想起了自己,想起了死亡。
不知不覺來到了中年,人生的一半,常常在校園裡凝望青春無敵的孩子們開懷玩樂的身影,這才驚覺韶光的飛逝;親友間的稱呼從「姐姐」進化到「阿姨」不自覺地意識到自己年華的老去;淚水老是乾枯的眼眸、缺乏膠原蛋白的僵硬骨頭在在提醒自己正面臨生命中另一個不可逆的蛻變。生老病死是大自然運行的規則,中年雖然明瞭每個生命的老病死是大自然運行的規則,但仍不免感到無奈與驚恐,因為我們無所適從,從來沒有人帶領我們去探索死亡的含義,從來沒有人教導我們該如何去經歷老化與死亡。
啜飲一小口拿鐵咖啡,濃縮咖啡的黝苦滋味在舌尖蕩漾開來,鮮奶的香醇帶來了甜味,中和那份苦澀,我坐在窗邊,凝思悟想,或許親人的消逝或許是契機,他們以自身的經歷喚醒我們的懵懂,藉由一次一次與死神擦身而過的體驗,激勵我們開始去覺察省思自己的人生,開始尋找生命的意義,問問自己,人生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想要為後代子孫留下些什麼?財產、人生智慧、愛或美好的回憶……
中年,上有長輩要照顧,還要面臨孩子們的管教,依然忙碌,仍舊肩負著難以言喻的壓力,儘管如此,給自己一點獨白的時間,認真思考活著的意義吧。
我在朋友的留言裡,語末如是寫下:
不論是悼念過去、迎接新生,都要悄聲地告訴自己,花開花謝都有自己的使命和歸宿,無論如何,都要記得給自己一個微笑。
祈願朋友能夠明瞭,能夠接收到手足送給他在這塵世間最後的一份禮物,好好認真的繼續過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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