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享受生活

106.08.24

    一張同框的相片，可知我引頸期待，盼了多久。 你是我前世的情人，未料，如今卻離我越來越遠。

   踉蹌學步時，你喜歡我牽著你肥嫩的小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探索這個繽紛世界的多采多姿。我們漫步巷弄間尋覓各式各樣的植物、聞嗅花朵的芬芳；走進寧謐的山林裡追逐蝴蝶、蜻蜓，發現松鼠隱匿樹叢瞬間跳躍的蹤跡；閒坐潺潺溪流邊聆聽涼風徐徐吹送的窸窣，感染鳥兒啁啾鳴囀的歡愉。陽光和煦的在你稚嫩的臉龐上綻放出璀璨的笑靨，我堅定的認為，時間會停格在大手握小手的甜蜜風景裡。

    小一開學的第一天，我滿懷喜悅地牽著你的手，走進蓊鬱綠意的校園。你，不期然地鬆開我的右手，逕自走開，我詫異地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對驚慌失措的雙眸，囁嚅的喃喃自語：「不要牽我的手，同學看到，會笑我。」感受到你的惴惴不安，靜默接受你的決定，從此，我這個正宮娘娘被貶為地下情人，只能在暗地裡靜靜牽起你的手一起同行，一股淡淡憂傷如泉水般自心底深處泊泊湧現。

   歲月的滋養，讓你的個頭越長越高，晃眼間，你已有如溪頭的孟宗竹，高到我必須昂首仰望。邁入青春期的你像個小大人似的，渴望自主權，想要擁有手機、想要騎上腳踏車和同學到街上遛達一個下午、想要個人隱私權，不准我翻動你的物品，拆你的信，連印刷信都不行……，你蠢蠢欲動地盼望淺嘗獨立的滋味，體驗翱翔天際的自由自在；我不免憂心煩惱你會跌到受傷，想要用自身的經驗為你照亮前方混沌未明的路。

    曾幾何時，爭吵重重壓上你我的肩頭，彼此互相拉扯、抗拒著對方的想法，理智線一根根斷裂，你扭動著手臂，企圖掙脫我的手心，不料，我卻握得更緊。你澄澈的雙眸透露一種漠然的神色，深深烙進我的心崁。

   沮喪滿溢我整個胸口-帶著一種未曾預期的失落，讓我陷入深沉的省思。

   紀伯倫的散文詩悠然浮現腦際：「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他們是生命的子女 / 他們雖然和你在一起 ，卻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他們愛，但別把你的思想也給他們，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  你好比一把弓，孩子是從你身上射出的生命之箭。」

   這段話彷若一道清流滌淨躁亂的心緒。我們給予了你生命，孕育你，然而，你有屬於自己該歷鍊的人生成長課題，我不應該用限制的方式試圖控制你選擇與嘗試的空間。

    慢慢地，我接納你尋求身心獨立的呼喚，學會在可容許的範圍內適度的妥協：讓你鎖在浴室裡，獨享放學後的悠閒輕鬆；讓你擁有私人的FB帳號，可以和同學互相交流；讓你在心裡藏一點只有同儕オ知道的小秘密；讓你去面對問題，學習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收拾殘局。

   當我尊重、包容你的轉變後，我發現你已經走遠的腳步又悄然地挪回我的身旁，你會用屬於男孩間有色彩的幽默笑話來調侃我；你會膩在我身邊央求上YouTube撥放你喜愛的五月天歌曲；削水果，除了給自己吃，還端了一盤送到我眼前。原本烏煙瘴氣的居家生活又重新漾起嘰嘰喳喳的青春笑語。

   一次全家出遊，你照了一張我們享用當地美食的照片，想po在FB上，發怖之前，一時興起，突然想標註我，可是，在落落一長串的好友名單裡，不論怎麼找也看不到我的名字。「怎麼了？」「唉~」你輕聲喟歎，「我己經把你從我的好友名單刪除過三次了」「依照FB的規定，我不能再加你為好友了。」你嘟著嘴，哀怨的望著我。

   我露出淺淺的微笑，促狹地回應，「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誰叫你，不高興就把我刪掉」「這下子，你就自己看著辦囉!」幾日後，我的FB傳來你的交友邀請。

    移動游標，點下「確認」藍框，一絲絲感觸緩緩湧上心扉。從前，我們拉小孩的手，引領他走進我們的生命軌跡；現在，孩子的羽翼漸豐，我們或許該放下父母的威權、忐忑不安的擔憂，信任生命該有的變化，讓孩子牽我們的手，帶領我們走進他們動盪不安的內心世界，陪伴他們細細品味追求自我定位的美麗與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