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享受生活

111.02.21

    開學第一天，兒子是早十的課。

   清晨，我們圍坐客廳長桌吃早餐，討論要坐幾點的公車，冷不防地，兒子狡黠地探問：「妳要不要載我去上學？」我緩緩啜飲一口拿鐵，斜睨他一眼，語氣平靜而堅定的回說「我不要，樓上的籃子裡有一堆待洗的衣服，我還要備課。」「你自己坐公車去。」兒子聞言，嘴角微微上揚，坦然接受這個結果；其實我心裡明白就算我要載他去，他也不要。兒子長大了，才不想被當成小孩般的對待。然而，同樣的情形若是發生在去年，我一定會除排萬難親自載他去上學，而且不待他開口。

    去年，剛念專科的他面臨到的是一個迥然不同的學習歷程，從未搭過公車的他，要練習獨自搭車上下課，要學習利用app程式查詢公車即時動態資訊，那過程是陌生、茫然與畏懼；身為母親的我有義務協助他去適應環境的改變，在春寒乍臨，細雨紛飛的擾人天氣裡載他去上學，讓他在依賴中獲得安全感，生出力量，去突破困境，想辦法成長茁壯。

    如今，專二生的他，對校園生活已熟悉，也有幾個一同坐公車上下學的同學，我暗自揣想，或許該找個機會，給他來次隨堂測驗，檢視他獨立生活的能力。

    上學期末，有一天，他因在家溫書，準備期末考，直至中午才需要搭車去學校，偏偏，我又得上班，在時間喬不攏下，我提出，「你自己走路去坐車」的要求。

     「啊…」兒子發出無奈的哀嚎。沒辦法，他的腳踏車在學校，妹妹們又不願意借他車子，那就只剩下十一號公車這個選項。

    當天早上，上班前，我遞給兒子一張便條紙，紙上條列，幾點要去買便當，幾點出門，有那二個公車時段可以讓他選擇。

   「好啦，我知道，妳就不要再念了…」兒子催促我出門。那張便條紙，他隨手黏貼在長桌一隅，便條紙尾端向上微捲彷彿在訕笑我，兒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把他當作小孩子看待，妳是直升機媽媽喔!

  「唉~」我輕聲喟歎，天下父母心，總是在放手的當下，有著過多的焦慮。

  「我要出門了，自己要記得時間。」「我連著三節的課，又要跑班，沒空打電話提醒你!」我再 一次的叮嚀。

  「好啦…」兒子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回應我。

    摩托車引擎聲在靜謐中轟隆響起，我出門了，帶著沉悶的思緒，重新駛回生活本該有的軌道上。

    十二點下課，我還浸淫在大航海時代、唐山過臺灣的歷史回憶裡，拾級而下，朝著校門口走去，遠遠地望見成排的摩托車在冬陽的照耀下，燿燿生輝，這才想起，兒子要坐午班車去上課。他現在人在那裡了呢?會不會忘記要去搭車?冬陽暖暖，可是，兒子怕熱，常常走著走著就汗水淋漓，他會不會邊走邊埋怨，我不載他去公車站，妹妹不肯借他腳踏車?問號排山倒海而來，在內心串起一齣小劇場。

「喂，你現在在那裡?」

「在車站啊，要不然勒…」隱約地，感受到兒子煩躁的語氣裡，似乎省略了一句話，我明明就可以，你在擔心什麼。

   通話結束，歷時五秒。

   種種思緒、感受如潮水般襲來，是欣喜兒子通過測驗，是安心兒子步履穩健地走在通往大人的道路上，是惆悵兒子無視於媽媽的掛心，是不捨兒子離單飛的目標又邁進一步。

   驀然，心理學家佛洛姆的一句話在心底悠然迴盪：「「母愛最困難之處，不是撫養孩子長大，而是幫助孩子獨立」。

   獨立，是一連串改變的過程，是成長，也是挑戰；父母需了解孩子每個成長時期的發展需求，讓孩子按照自己的步調，去摸索、去歷鍊，孩子才有機會獨立自主，然而，這段歷程是艱辛的，常常考驗著父母的智慧啊。

    眼角餘光流動間瞥見行道路上一排風鈴木，枝枒上風鈴似的鵝黃，一簇一簇，隨風飛舞，我楞在當下，想起風鈴木的花語是「感謝」，眼眶不禁泛紅，感謝歲月的醞釀，感謝兒子的勇敢，感謝自己的放手。

#邁向18歲倒數計時…20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