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享受生活

109.03.24(二)

她來到我家已經四年多了，當初是跟著另外二株蝴蝶蘭一起從梅林國小拾回；隔年春天，僅剩她開花，另外二株不知何故皆葉黃枯萎。花凋謝後，我將她安放在小露台上，讓她徜徉於大自然的日升月落之中。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日暮時分，我步履閒散地在花園裡蒔花荏草，赫然發現她的花梗竟然被人從莖部整個剪掉了，「不剪，明年就開不了花了!」面對我的質疑，老爺一臉不以為地這麼回應。真的是這樣嗎？我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雖然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接受，畢竟，老爺的蘭花知識比我豐富，街道巷弄常見的蘭卉舉凡桃紅檀香石斛、淡紫嘉德麗雅蘭、金黃貓眼石斛……都是透過老爺的介紹才認識的。

後來，她就再也沒有開過花了!

我帶著滿腹的困惑不解向谷歌大神求助，谷歌大神淡然的回覆：「不會再生長了。」這樣的結果，雖然令我感到失望沮喪，但仍舊如同對待其他植物般照顧，而她也在涓滴的灌溉中成長茁壯。去年夏天，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襲來，將她從露台吹落到磁磚地板上，幸好只是葉面輕微的刮損，不過，也讓我察覺到容器的狹小，因此決定幫她換新家。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總算將她移種到較大的花盆裡，我駐足露台前，靜靜凝望她在新花盆舒展的愉悅自在模樣，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曾經起心動念想將她丟棄，畢竟，一盆徒長墨綠葉片，不開花的蝴蝶蘭是無法帶給人們驚喜與歡愉。當我捧起蘭花，預備投入垃圾桶之際，耳邊悄然響起一段話語，「當事物有用時，我們珍惜它；當事物一無是處時，我們就將它棄之不顧，這個做法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於是，我又將蘭花放回原處，還是一週澆一次水、每年更換新水苔、不定時修剪氣根，不抱任何期待與想法，只想讓她能在這個家安養終老。

日子平淡的過著，早己習慣翠綠葉子變枯黃，氣根一根根抽長，向下駐紮的景象。一天，發現有一小點綠芽在兩片葉子間探頭張望，覺得訝異，氣根怎麼會長在這兒呢?這個問號如蜻蜓點水般泛起一圈圈漣漪後，旋即消失在生活的忙碌混亂裡。

小綠芽在水份與肥料的滋養下，緩緩抽長，它的樣貌和其他的氣根不太一樣，不是向下彎曲，而是直挺挺地朝天空伸長，「莫非是花梗?」這驚奇的發現就像湯裡的佐料，使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不一樣的況味。

綠芽無聲無息地拉長狀挺成一枝花梗，結出一顆顆花苞，細數之下，竟有八顆，不但如此，花梗還竄出側芽，附帶來兩顆花苞，這般繁華的景象，讓向來不闇園藝的我心生畏懼，不由得揣想，能開得了幾朵花呢？

花苞初時是細細小小的深咖啡色，在時間的流動裡，漸次鼓脹，長至葡萄大小時，花苞的顏色已轉為青綠色帶點淡紫色的斑紋，望著花苞的外觀，揣想或許會是帶有喜氣的紫紅色花瓣；幾天後，花苞輕啟綻放，展現的花顏居然是白色。八顆圓潤的花苞在人間三月天裡一點一點綻放成長串的蝴蝶蘭，淨白的花瓣中間泛著一抹淡黃，輕柔的春風一陣陣吹過，恰似蝴蝶翩翩飛舞在淡藍的天空，我被這美景給震懾住，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悸動，想起她過往坎坷的身世，不由得讚嘆植物竟有如此堅韌的生命力。

我又去拜訪谷歌大神，帶著這株開滿花朵的蝴蝶蘭，谷歌大神沉吟了半天，然後說：「母株若是夠強壯是有機會開出新花梗，長出花苞。」原來，她這二、三個年頭的樸素無華，是將自己完全歸零，慢慢地吸收日月精華，孕育生命的能量，只為能在春天絢爛的綻放。

春分時節，我從默然的清晨中醒來，趿著拖鞋，素顏直髮拾級而下，獨自蜷伏在實木靠椅啜飲一杯熱拿鐵，沉思中，憶及這幾個月來，因新冠肺炎而引發生活上種種的不便，公共場所受到嚴格的管制，不再可以自由進出，戴口罩、量額溫、噴酒精消毒手部是基本的程序，有的場所為了掌控出入人員，還會要求留下姓名和聯絡電話；人與人之間彌漫著一種不信任感，沒有人知道前一秒與你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是否帶有冠狀病毒，沒有人預料得到只是與你寒暄幾句，喝杯咖啡敘敘舊的老朋友會在不經意中將病毒傳染給你，不只擔心別人，我們也害怕自己成為帶原者，前幾天，身體出現疲倦、流鼻水、喉嚨癢想咳嗽類似呼吸道感染的症狀，心底不自覺地慌了起來，難道自己感染了新冠肺炎?趕緊到診所看診，還好診斷出來是感冒，吃了幾包藥後，病痛沒了，恐慌也隨之消除；昨天，眼睛莫名紅腫、發癢，正巧看到新聞報導新冠肺炎也有此徵狀，心裡又是一陣恐慌，因為有前車之鑑，所以先行點眼藥水觀察，所幸，隔天靈魂之窗又恢愎了原本的清澈明亮，這才解除警報。

安穩的歲月不再靜好，日常改變了，這改變好像一瞬間，讓人措手不及，讓人失去平衡，讓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這場瘟疫不僅肆虐整座島嶼，也席捲整個世界；為控制新型冠狀病毒向外擴散，有的國家實施鎖國政策，有的國家針對疫情嚴重的城市宣布封城，有的國家祭出禁足令，在風聲鶴唳之下，我們還能在島嶼內自由行走，算是不幸中的小確幸了。

熹微的晨光已漸明，透過窗櫺輕輕灑落，灑落在客廳幽暗的一隅，灑落在盛開的蝴蝶蘭，優雅潔白的她散發一股淡淡的清香，一股歷經滄桑的沉靜，在我耳畔低語呢喃：「親愛的，這是一場長期抗戰，不過別擔心，這次換我來守護你，讓我們齊心努力，用謙卑的學習心態來面對，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要堅強，苦盡，甘自來。」

這場意外雖然帶給我們空前的大災難，然而換個角度想，不啻給予我們一個契機去調整自己蟄伏於陳規常態的思維，「我們在做事情時，總會對事情的結果有所期待，總希望something happens,但是防疫最好的結果是nothing happens」節錄自陳永儀教授的影片。